所以从御书房出来之后的骆家父子现在,脸上都出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,看着越来越模糊的皇宫,骆养性长舒一口气,低声问道:“爹,你这么相信小皇帝?”
自己老爹和文官集团交往甚密也就罢了,骆养性自己也很清楚,自己更能可以说是半身儒皮!
听着骆养性的话,骆思恭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宫门,长叹道:“养性,你知道陛下所图是什么么?”
“陛下有英主之资,具太祖、成祖之像!”
“而且今上不同于昔日之武宗,对咱们锦衣卫多有提防,今上不仅仅看重阉宦,同样,也极为看重我辈武人!田尓耕许显纯可以说得上是一句恶贯满盈,罄竹难书!”
“所以陛下选择扶持我们父子,重建南镇抚司权威!”
“这是多大的恩宠?”
“可是养性你别忘了,甭管咱爷俩,做多大的官,办多大的事,在那帮人眼中,咱们还是粗鄙不堪的武夫!”
“然而若是陛下真能循序渐进,夺回君权,将大明,再度恢复的宛若昔日的成祖、太祖时期一样,那么我们这些武人,又岂会还受这般白眼?”
“呵,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?我呸!”
“岂不会是天下纷纷响应么?!”
自己孩子虽然也老大不小了,可是想的事情,还是太过简单!骆思恭拍了拍骆养性肩膀道:“陛下召咱们爷俩入御书房,谈了那么久,养性你就没听出来陛下的意思?”
“陛下知道,我大明之军士,如果粮饷给足的话,是有着极强战斗力的,而辽东建奴之乱,不可不防,故而陛下让魏忠贤擅权,当明面上那个祸国殃民的人,而陛下默默承受昏君骂名!”
“从而源源不断的,向辽东输送军资粮饷!”
“这才有了,此时辽东的安定!袁可立也能顺利的班师从辽东回朝!”
“身居高位,眼睛不仅仅只能放在面前的蝇营狗苟,必须要看的长远些!”
“这种,是大局观,养性,你清楚了么?”
骆养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道:“那爹你的意思是,陛下真就是一直藏身于暗中,观察着这个世界,进行着自己的计划么?”
“如果真是这样,陛下登基已经有五年了,那暗中埋下的暗子,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了!”
“难怪魏忠贤那权势滔天的大太监,面对陛下的时候,如此的唯唯诺诺!”
看着自己大儿子的这幅样子,骆思恭不由嗤笑了一声,摇了摇头道:“你真当陛下如同民间所传一般,只是一个喜欢奇淫巧技的木匠皇帝么?”
“东林那帮人,会说陛下好?你信么?我是不信!”
“但是他面对陛下时,那种惧意,是发自内心的!”
“为父觉得,陛下身边那散发的无形气场不仅仅只是陛下的天子气,同样,也有着我辈武人的杀伐气!”
“陛下,绝非等闲之辈!若为父没有想太多的话,陛下武艺,也绝对在你之上!”
“方才若是养性你在御书房,跟魏公大打出手,那么落在陛下眼中,我们骆家,又与叛国何异?”
骆养性倒吸一口冷气叹道:“如果陛下真有父亲你说的那般武艺,那般心智,那我方才的确是鲁莽了!”
“父亲做得对!”
想到自己只是断了一根小指,骆养性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劫后余生之感,如果真是魏忠贤动手,他直接废掉自己食指又有何难?
区区一根小指,无伤大雅,可是如果伤了食指大拇指之类的,那自己,可就得考虑换一只手握刀了!
更别提,如果真的坐实了自己父子造反,那么骆家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?天启帝口口声声太祖成祖,玩上一手灭十族,也不是难以想象!
而锦衣卫,说好听了,是天子亲卫,说难听了,跟东厂番子一样,依旧是天子门下鹰犬!
当主人的,杀了自己不听话的狗,有什么问题么?朝堂上,会有人为骆家鸣冤么?
骆养性很清楚,绝对不会有!甚至还会有很多人,拍手叫好!说狗皇帝自折一臂!
果然,家有一老如有一宝,自己老爹这么大的年龄,也不是白活的,看事情,就是比自己要通透!
突然,骆思恭眼中闪过一丝阴霾,大手一拍,拍在了骆养性肩头,高声道:“养性!你今日回去,将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这几个字,给为父,好好的写上一千遍!”
“长点记性!”
宫墙外黑影一闪而过,骆养性眼角抽搐,瞳孔缩小,他看到了,那阴影中走出的几个阴恻恻身影!
绣春刀,飞鱼服!
那些人,同样也是锦衣卫!这个时间段入宫,天启帝,莫非还有别的后手不成?!
“养性,你记住,从今日开始,你就把陛下,当成锦衣卫卷宗中的成祖皇帝来看!”
“可是成祖时的锦衣卫,是何模样,养性你应该清清楚楚!”
“那时候的锦衣卫,可有文人清流,敢于当面斥责?!”